砖块沉重,指尖都几乎劈断。
她额上冷汗直流,手掌在抖,强忍着将砖块一一拔出。
终于露出一个能勉强容她通过的小洞。
她屏住呼吸,蜷起身子,奋力地从洞口跨了出去。
一名内侍缓缓上前,将那方象征至高皇权的玉玺高举至天子身前。
卫昭低头,玉石上几乎可以映出他歪曲的眉眼。
他终于伸出手,稳稳攥住。
冰凉触感生寒,却仿佛一瞬间灼烧他的掌心。
此刻,这天下终于彻底落入他的掌中。
他扬起下颌,看了一眼刺目的天光,脑中突然浮现钟薏的脸,微微蹙起长眉。
今日清和院只留了几个婢子照看,她定是不习惯。
他要尽早结束,等这一礼了结,便回去陪她。
旧宫墙外是荒芜小路,钟薏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沾上的血,一路埋头疾奔。
太久没有如此剧烈地跑动,脚下已经开始踉跄,头脑晕眩,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坚定。
不远处,一辆巨大的牛车歪停在路边,车上堆着厚厚的干柴,车夫却不见人影。
她眼神一亮,几乎未作迟疑,径直扑进柴堆中将自己藏住。
杂草刺得她发痒,她却纹丝不动,只把整个人埋进最底部,因为激动而全身滚烫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,车夫脚步声才响起,他拽着缰绳,一边登车一边嘟囔:“今日天子登基,可怜我连热闹都凑不上咯。”
鞭子一扬,柴车缓缓驶动。
第69章 “朕亲自去追。”
卫昭一步步走回御乾殿,长毯铺向最上首的御座。
柴车行上主道,滚轮咯吱咯吱。
卫昭在九龙金銮宝座前站定,文武百官皆伏首屏息。
柴车在承乾门前停下。
“阿山今天还送啊?”门口守着的侍卫招呼一声。
钟薏死死将自己藏在柴深处,一动不敢动。
因一路狂奔而流的汗水早已濡湿衣襟,衣料贴在皮肤上,被凛冽钻入的寒风一吹,冻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。
“诶,是,这趟结束还有一趟。”
她竖起耳朵,听着侍卫的脚步越来越近,像是踩在她的神经上碾压。
卫昭垂下眼,一点点看过这张自己幻想过无数次的位置。
侍卫掀开车上的黑布。
她几乎能感受到阳光穿透柴缝照在眼皮上,赶紧闭眼,指尖死死扣住包袱带,不敢有丝毫动静。
来人随意扫了眼,重新盖上。
“走吧走吧。”
检查完毕,两个侍卫合力把门推开,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,摩擦间出轰鸣。
良久,他转身面对密密麻麻低垂的黑色头颅,终于坐下。
原来龙椅这么硬。
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她的脊椎。
他昨夜握着她的腰和她承诺,等他登基,他们会一起搬出东宫。
他的漪漪,清和院适应得很好,那在别处也定是一样。
他会给她换更华美的院子,更大的床榻,窗外种满她喜欢的花木。
阿山继续扬鞭。
一路震颤,时有锋利的木柴边角戳到脊背,钟薏却察觉不到半分疼痛。
身后宫门“咣当”阖上,发出沉闷一声。
她才敢稍稍放松些许。
皇帝启唇,缓慢开口:“传朕旨意——”
真的出来了
她出来了!
钟薏窝在柴里,浑身上下还维持着死死收紧的姿势。
心口的那根一直紧绷的弦,忽然一下子断了。
她鼻腔一酸,迫切地想哭出来。
卫昭眼底泛起幽沉的笑。
感官重新复苏,她现在才察觉到汗水贴着额头流下来,黏糊糊的,还有不知何处受伤了的血腥气。
将近三年以来,她从未如此狼狈。
此时全身都在开始疼痛,钟薏忍着,心中的喜悦和快意完全盖过痛楚,比在清和院的任何一日都要高兴。
卫昭心跳莫名开始加快,快到几乎窒息。
他眼前一阵发黑,双手握在扶手上,才维持声音:“朕蒙先帝厚泽,继承社稷之重,以正邦本。登基之初,谨以仁德,以恤众心。”
一片黑暗中,听觉便格外敏锐。
“着令:一者,赦天下。”
她谨慎地呼吸着,听见风声;听见车轮碾过地面;听见柴木与柴木之间的细碎摩擦;还能听见大牛鼻息规律有力,像是在替她喘气。
“二者,赏忠诚之臣。”
人声好像顺着风从很远处传来,隔着经年山水。
“三者,免三旬徭役,减三成春税。”
钟薏数着时间流逝,暗中估算柴车已离皇宫多远。
清和院中他未曾禁她看书,她便偷偷背下京中地图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