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丫鬟的服侍下脱去外袍,见探春抱着孩子进来,伸手抱过儿子,举起来荡了一荡,笑道:“这小家伙好像又重了,如今他也五岁了,明儿个跟着我去围场上骑一骑马,拉一拉弓!”
探春微笑点头:“你说的是,男孩儿是要尽早学习本事。”
她前世因庶出身份而敏感,后来远嫁海外飘零孤苦,愈发争先要强。
在波谲云诡的宫斗生活中,她消磨掉了对藩王丈夫的最后一丝真情。
这一世,她因父母之命嫁与花荣,花荣父母早逝,少年生活坎坷,性格中也有些偏激敏感之处。
两人个性相类,新婚第一天,探春就发现了二人未来会有的冲撞。
她开始隐藏自己,作出温柔贤淑的传统妻子模样。
后来随着一起生活的年份愈久,探春慢慢在这位少年夫君身上看到了男版的自己,这份伪装的温柔才又开始沾染上真情。
她年龄本就比花荣大两岁,又多活了一世,开始试着以包容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丈夫,将他当做敏感偏执的弟弟来看待。
花荣投桃报李,对妻子也多了三分敬意。探春生了儿子后,两人的感情愈发相敬如宾,互相礼让起来。
他们的儿子还没有大名,小名暂唤作小宝。
夫妻俩夫唱妇和,花小宝却有了异议,他摇着胖乎乎的小手道:“爹爹,孩儿已经学会拉弓箭骑小马了!”
探春恍然,轻轻捏了下花小宝肉嘟嘟的面颊:“前两日,二郎骑马时带着他跑过两圈,这孩子就自得自满起来了。”
花小宝不服:“我就是会了,二郎哥哥都夸我呢!”
花荣叹道:“都是爹爹平日公务太忙,竟错过了我儿第一次拉弓骑马。”
探春从他手中接过花小宝,笑道:“小宝跟二郎不过是闹着玩儿,怎及得你这位飞将军亲自教习骑射?明日我陪你们一起去,你顺便也教教我吧。”
说最后一句话时,她有意让自己的眼眸中流露出崇拜与倚重,这是前世宫斗生活遗留下的惯性。
对一个年轻武官使出来,几乎是屡试不爽。
花荣果然展忧转喜,露出与花小宝一般的自得笑容:“二郎虽也不错,比着我还是差远了。”
他看向探春,语气中带了三分内疚:“明日围场还有宋大哥他们,不方便女眷在场,我改日再单教娘子罢。”
探春面上作出失望表情,心下却暗觉好笑:这少年将军一旦顺毛捋下去,便格外地温良好懂。
她将小宝递给侍女,推花荣坐下,为他散开头发,轻轻梳理发丝。
花荣生得极好,眼眸深邃,玉面朱唇,中衣微微散着,露出雪练也似一身好皮肉,闭着眼靠在椅背上,便是一尊玉雕的绝世美男像。
探春替他将头发一点点梳理整齐,在脑后松松地挽作一束。
花荣握住探春的手,轻声道:“今日,我真欢喜!”
探春在他身边坐下,静静聆听。
花荣道:“我年幼丧父,十五岁那年一人一马游历江湖,在郓城好勇斗狠,险些惹上人命官司。”
“幸而遇到了宋大哥,他替我打点官府,接我到宋家庄去居住半年,每日陪伴玩耍,又教了我好多精忠报国的道理,才成就了我花荣的今天。”
“后来,我回到清风镇,娶到了你,有了小宝儿,你们母子与宋大哥就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“今日,我最重要的人都在我身边,我真欢喜。”
探春心下一沉,读水浒时,她就对花荣忠于宋江的行径颇为不解,后来机缘巧合成了花荣的妻子,她从他丧失双亲的过往窥见了宋江之于他的意义。
她用尽一切温柔来弥补,想要冲淡宋江对他的意义,哪曾想经过这么五、六年的朝夕陪伴,她与儿子加起来也才堪堪与宋江打个平手。
果然少年时代的花荣才是最好拿捏的。
探春轻柔地为花荣按摩肩胛,低声道:“婉儿的病似乎好些了,今早我去看她,她的手指好像动了一动。”